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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修行的三重境界︱院長王瑞在浙江音樂學院2025級新生開學典禮上的致辭 |
http://www.taolaoge.com 2025年9月18日 來源:浙江音樂學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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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各位老師,親愛的同學們:
大家好!
秋日的杭城,桂香浮動,湖山如畫。在這個充滿詩意的季節,我們相聚于浙江音樂學院,共同開啟一段關于藝術、生命與精神的旅程。首先,我代表學校全體師生員工,向2025級新同學表示熱烈的歡迎!
浙江音樂學院是一所創建于新時代的現代化藝術大學,立足浙江深厚的文化傳統和歷史底蘊,以大文化、大歷史、大藝術的視野與格局,深化改革,創新發展,開放辦學,自覺擔負起新時代文化強國、民族復興的崇高使命,學校發展取得顯著進步,一批優秀人才脫穎而出。今年暑假,一大批師生活躍在國內外舞臺,獲得一系列重要獎項,為國家和學校贏得了榮譽,如沈佳瑜、葉炫清在第十六屆全國聲樂展演中獲得大獎,校友王博在第五屆海爾穆特·德意奇國際藝術歌曲比賽中獲得冠軍等等。這些成就的取得,離不開每一位浙音人的共同努力,也將因同學們的加入而煥發新的勃勃生機。
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習近平總書記發表了重要講話,號召“銘記歷史、緬懷先烈、珍愛和平、開創未來”。在天安門廣場的閱兵方陣中,曾服役于海軍遼寧艦的浙音2024屆畢業生謝涵予同學作為民兵方隊一員接受了檢閱,舞蹈學院66名同學參加了紀念抗戰勝利80周年文藝晚會以及上合組織天津峰會文藝演出。今年6月,在2025屆畢業典禮上,我以“以文藝薪火鑄時代豐碑”為題,闡釋了抗戰文藝的偉大歷史貢獻及其彰顯的中華民族的偉大抗戰精神和英勇不屈的民族氣節。
今天,我和大家交流的話題是:“藝術修行的三重境界”。這三重境界既是藝術學習的階梯,亦是生命成長的路徑,它們相互滲透、彼此照亮,共同構成一個藝術家的完整的成長歷程與精神圖譜。
首先,我談一談選擇這個話題的緣由。長期以來,“藝術沒有唯一的標準答案”的觀點,已然成為一種共識性存在,但藝術教育是科學,對于藝術創作質量以及藝術表演水平的評價是有其基本邏輯和內在規律的。也就是說,對同學們專業考試的評分是有標準可依的。今年,我在與第十六屆全國聲樂展演選手的座談中提出,藝術評價需把握好三對關系:一是主觀評價與客觀評價的關系,二是技術與藝術的關系,三是規范性與創造性的關系。這三對關系也是藝術評價的三個維度,呼應了藝術修行的三重境界。
第一重:技之境,規矩之中見方圓
藝術學習的起點,必始于“技”,猶如嬰兒學步,先須扶墻而立,方能邁出人生的第一步。在此階段,初入藝門,摹形寫狀,就像學中國畫常以《芥子園畫譜》登堂入室,西方繪畫研修則必先苦練素描石膏,越劇演員將“四功五法”作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基本功,器樂演奏家將音階琶音以及各種手指練習作為日常必練,等等。這個過程看似枯燥,卻必不可少。朱光潛在《談美》中指出:“藝術必基于技巧,凡是藝術家都須有一半是匠人”,所謂“匠人”,指的是嚴謹扎實、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因為技術是藝術的載體,是思想情感得以表達的媒介,技術的極致便是“道”的開端,清代思想家魏源也曾言“技可進乎道,藝可通乎神”。心理學的“具身認知”理論認為,思維并非僅發生在大腦里,而是與身體感知和運動系統密切相關,藝術創作、藝術表演就是一個極度“具身化”的過程。雕塑家通過雙手的觸感來思考空間的虛實,舞蹈家用整個身體的律動來詮釋思想與情感,在這個過程中,藝術家的每一個創意都是一種生命體驗。
在浙音,同學們將接受系統嚴謹的專業訓練,這些看似簡單枯燥不斷重復的練習,實則是身體和心靈的覺知過程,是藝術生命的根基。我們常常看到,表演專業同學為了一個音、一個樂句的韻味而練習千百次,舞蹈專業同學為了一個動作、一個跳躍而汗濕衣背,作曲系同學為了一個主題、一個和聲而可能徹夜不眠,這正是“技之境”的修行,有如唐代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初境。但技術不是終點,若止步于技,藝術便淪為炫技的表演而失去靈魂,這個階段最大的危險莫過于既為技術所困,卻又陷入“唯技術論”而不自知。而技之境的終極目標,是讓技術成為身體的延伸,達到心手相應的狀態。正如孔子曾有言:“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技術的學習,唯有從“知之”到“好之”再到“樂之”,方能進入下一重境界。
第二重:藝之境,羽化成蝶見真我
當技術已內化為本能,藝術學習者便進入了從摹仿到創造的“藝之境”階段。在此階段,學習者有了自我覺醒,開始質疑既有的規則與權威。他們不再滿足于沒有錯音或規范嚴謹,而是開始追問“為什么要這樣演奏”“如何能有自己的個性化表達”,藝術修行從“師古人”轉向“師造化”,進而尋求“師我心”。海德格爾在《藝術作品的本源》中提出的“世界”與“大地”的沖突概念,恰可描述此階段藝術家內心的傳統與創新、形式與內容之間的張力。
藝之境的另一特征是迷失與探索并存。學習者廣泛學習各種風格流派,時而模仿大師,時而顛覆傳統,作品風格往往不穩定,甚至顯得怪異而不成熟。這個階段的修行者常常面臨“手中有劍”卻“心中無劍”的尷尬,即技術已嫻熟,卻不知為何而用。其實這是量變到質變所經歷的一個必然階段,正如色彩大師梵高在早期也曾徘徊于暗沉的色調不能自拔,他在看到法國畫家德拉克洛瓦的《自由引導人民》的畫作后受到啟發,才逐漸找到那抹屬于自己的“熾熱黃”。而貝多芬是在經歷長期鋼琴演奏訓練并系統學習了作曲法及音樂理論之后,才創作出經典的《C大調第一鋼琴協奏曲》和著名的《“悲愴”鋼琴奏鳴曲》。這是一個“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階段,藝術家開始解構現實,重組元素,創造屬于自己的藝術語言。
在浙音,不僅有各類專業課程,還有豐富的人文課程,學校每年舉辦的學術講座、大師班、研討會以及科學論壇等,鼓勵同學們跨學科研討,包括參與“一帶一路”音樂文化交流、非遺文化保護項目等,在田野調查與文明互鑒中深化對藝術的理解。因此,當同學們演奏巴赫的無伴奏組曲時,是否思考過巴洛克時期的藝術精神與數學與美學的關聯?當你在演奏傳統音樂或江南民歌時,你是否探尋過傳統文化的韻味與民間情感的表達?當你創作一部電子音樂時,你是否反思過科技與人文的關系?這些追問,將使你的藝術獲得思想的深度與歷史的厚度。因為對于藝術家來說,只有保持批判性思維與人文關懷、成為時代的觀察者和思考者,藝術才能超越娛樂化、消費化的陷阱,成為照亮人心推動文明的力量。
第三重:道之境,萬物歸一見本真
藝術修行的致臻境界是“道之境”。藝術之“道”,是一種“從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是“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的和諧。至此,技術、形式與精神已完全融合,藝術創作不再是外在于生命的技能,而是返璞歸真,從絢爛歸于平淡。正如巴赫的《哥德堡變奏曲》在嚴格對位中展現出精神的自由馳騁,貝多芬的每一部作品幾乎都是在經典范式原則下實現了藝術美的創新與創造。此時,藝術家已經超越了技術的束縛,也不再拘泥于任何特定媒介或形式,主體與客體、心與手、感性與理性之間的界限完全消融,達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化境。此時的“看”包含了前兩個階段的全部體驗與超越,在主客體的交融中升華至最高審美境界。中國美學中的“澄懷觀道”正是對此境界的描述,海德格爾稱這種境界為“此在”的澄明。這時,藝術與生活的界限已然消融,藝術不僅是技巧的表現,不僅是情感的抒發,更是真理的顯現,是生命意義的綻放。
在浙音,“藝術與生命同行”日漸成為浙音人的藝術自覺:有人深入鄉村,用音樂表達對土地的深情;有人投身教育,用藝術慰藉人們的心靈;有人跨界融合,用藝術科技連接傳統與未來;有人致力于療愈,用音樂喚醒那些“來自星星世界的孩子”迷失的記憶。他們的藝術,不再局限于舞臺與賽場,而是融入社會、回歸日常,成為一種生活方式與生命狀態。這種境界的實現,需要我們保持心靈的虛靜,培養審美的敏感,擁抱世界的多樣性,最終達到藝術與人格的統一。正如蘇軾所說:“其身與竹化,無窮出清新。”今天,技術可以模仿風格,算法可以生成圖像或音樂,但那種源自生命體驗的創造,那種與傳統文化對話的能力,那種對美的敏銳感知和獨特表達,仍然是人類獨有的珍貴品質。
簡而言之,藝術修行猶如攀登一座聳立的山,從初時只見山腳之石與徑旁之草,到登臨絕頂天地開闊,有如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以宋詞所喻人生之三境,其精髓置于藝術,亦能照見一位求藝者從“技工”到“匠人”,從“匠人”到“藝術家”的完整蛻變。因此,藝術之道終歸是生命之道,在三重境界的往復中,我們不僅學習創造藝術,更學習觀照世界、安頓心靈。當技術化為本能,規則融為直覺,藝術便成為存在的詩意顯現,引領我們走向精神的自由與澄明。這是一段向內扎根、向外生長的旅程,學校將為每一份夢想點亮燈火,提供無界的舞臺、開放的天空,讓每一個獨特的靈魂都有枝可依。希望同學們以技術為舟,沉潛深耕,在歲月的重復中練就扎實功底;以思想為翼,擁抱多元,在跨界與融合中拓寬藝術的邊界;以生命為本,回歸初心,修煉溫暖而堅韌的人格,以藝術之光照亮他人,成長為無愧于時代的棟梁。
最后,我想以德國詩人荷爾德林的詩句作為結語:“人充滿勞績,但還詩意地棲居在這片大地上。”愿你們在浙音的歲月,以藝術為舟,以心靈為帆,駛向那片充滿光明的、詩意棲居的遠方。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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